1584-临淮初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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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丽娅抵达临淮的时候，遭遇了一点小意外。
具体来说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，无非是来瑱被尹子奇穿插而已。
尹子奇号称十八万军，一边包围睢阳，一边和贺兰进明互相默契你不动我我不动你。
但这并不代表他真要动起来，就没本事来打这些唐军了。
很显然，之前南霁云率军回返，让叛军意识到了唐军开始出动支援睢阳了。
亦或者是更早一点的事情——他派军随着南霁云请求救兵的尾迹，一路追杀过来。
但是不管怎么说，现在的情况，大概就是艾丽娅刚刚抵达军营，准备整军出发，就被骑军穿插到了后方。
来瑱甚至怀疑这件事情和贺兰进明也有关，对方足足一军的骑兵，过临淮居然一点预警都没有？！
“殿下！”曹雪阳额前带汗：“叛军来势汹汹，至少有五千骑兵，趁我们拔营的时候从侧翼杀到了我们后军！”
来瑱也一头大汗，不是怕，而是着急：“殿下！请先离开，暂避锋芒，臣去破敌！”
打得过，当然打得过，但是他担心艾丽娅出事。
监国公主李虫娘的勇武毋庸置疑，可再怎么毋庸置疑，也不至于说能够打得过五千精锐骑兵吧？
如果她不走，失陷在这里，那就谁都走不了了，救援睢阳未战先败！
艾丽娅连甲胄都还没穿，一袭白衣，这会儿捏着个斗笠，正在看舆图：“暂避锋芒？”
“率军的是原本的雍丘守将令狐潮，他带领的是同罗、突厥、奚等部族精锐兵力，我们的骑军远不是他们的对手！”
叛军的精锐骑军，艾丽娅已经在潼关外亲自见识过了，曹雪阳更是和他们血战过不止一次。
正是因为见识过，所以曹雪阳才知道情况紧急，艾丽娅来得实在不是时候。
万一殿下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？
万一殿下强行出战，半途之中旧疾复发呢？
“我要暂避他的锋芒？”艾丽娅叉着手：“来人啊——取枪来！”
“您刚刚才快马赶来，如何能够再战！”曹雪阳直接挥手让亲卫过来把艾丽娅架走：“监国移架！快！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——杀了他，令狐潮，我先杀了他。”
艾丽娅挥退天策军卒：“问题不大，让中军拦住他们，把战车全都推翻，阻拦他们的骑军往大营这边的冲阵。”
她深吸了一口气：“时间足够……取我枪来，还有大弓。”
曹雪阳沉默了两息，一咬牙：“领命！”
倘若殿下能够一战，那自然是不怕。
如果出了什么岔子，大不了拼死突围将她带出去，一百天策军真要冲阵，凿穿对方包围圈也做得到。
艾丽娅在位置上坐下，闭目养神，来瑱眼睁睁看着她满头金发开始逐渐变成银白色，亮眼如同银丝。
“这——”
再度睁开眼睛，银发金眸的艾丽娅抬眸扫视着大帐内。
“去，擂鼓，聚军，先斩令狐潮，五千骑就来敢冲我的中军大帐，他没问问安禄山怎么死的？”
“……是！！”
……
……
睢阳城中，情况并不乐观。
史书上说吃三万人，自然是夸张的说法。
毕竟在战争最后期，睢阳守军也是因为太饿了生病无力还击，这才被破城。
倘若是以几千军卒守城几个月，吃了几万人来算，不至于说饿到那个地步。
真正的情况，其实是一个系统性的粮食供应崩塌的问题。
《资治通鉴》将南霁云求助之事系于八月，而睢阳陷落是同年的十月九日。
大抵是在七月初开始，睢阳就缺少粮食，开始饥饿了。
平民首先缺粮，然后是位于睢阳食物链顶端的军人，先杀马，再吃茶纸、树皮。
历史上南霁云带了三千人回来，路上遇到一些牛，也给抢回来了，但是最后能够杀进城里的只有一千人。
而这一千人加上城中残存的守军，加起来拢共不到两千人，两个月时间吃掉三万人，未免过于惊悚。
其实是城中在更早的时候，已经爆发可一场瘟疫。
瘟疫是围城战后期非常普遍出现的情况，睢阳死亡的三万百姓，不少死于瘟疫。
军队要守城，尚未完全断绝粮食，但是平民已陷入饥饿时的那段混乱时期，死于“人相食”之中。
张巡和城中守将，在攻城战晚期，只是食用尸体，后来才开始系统屠杀民众食用。
由于城池很快陷落，这个数目其实并不占三万人中的多数。
当然，这并不能够辩解什么，无论吃人多还是吃人少，都是一场堪称悲剧的灾难。
但是战事粮食紧张时，首先肯定要保证有战斗力人员的供应，其余只能听凭天命。
甚至直到20世纪的列宁格勒保卫战时也是如此：近三年围城战一共造成150万民众死于饥饿和炮火。
并且在战争后期一样出现了人相食惨剧，这还是在远比古代发达的现代生产力的维持下。
因此在这样残酷的生存竞择中，张巡和许远，一个选择杀了小妾，一个选择杀了奴仆。
毕竟在这种艰难时候，主帅的小妾和仆役如果也在优先供应下得以维系生存，必然会遭致守城将士的不满。
张巡杀妾、许远杀仆，从现代人道主义角度当可批评或严厉批评，但在唐律，奴婢确实等同于畜产。
只不过那是令人遗憾的正史，在这个历史特异点里面，南霁云获得的是相对精锐的部队。
宁陵是早先张巡所在的地方，这三千兵也是他原本的兵，如今再加上从贺兰进明处获得的战马，战斗力倍增。
三千人带着牲畜突围进城，足足杀进去两千多人，还带了大量的粮草，足够城中缓一段时间。
张巡没有杀自己的小妾，许远也放过了可怜的奴仆。
南霁云的妻子原本已经打算自杀，并且留了遗书，将自己的尸体分给将士们食用。
好在南霁云返回及时，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。
张巡和南霁云的再相见，依旧在睢阳的城头上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监国殿下快要到了？！”
“长则八九日，短则三五日，大军必至！”
“好！太好了！！”张巡喜极而泣：“如此一来，运河可保，江南可保！”
张巡守的是睢阳城，但是保护的，是睢阳渠以及身后的大运河，还有整个江南地区。
监国公主能够从江淮带兵北上，意味着起码江南地区完成了初步的整军备战，可以为平叛大业抽调力量了。
但是很快，张巡就发现不对了——城外的围困的部队，状态不对。
许远急匆匆地上城墙：“江湖义士传来消息，临淮告急！尹子奇领七万军，去往临淮了！”
“临淮——贺兰进明——不对！”
张巡一拍面前的石头：“是监国殿下！是江淮军！”
江淮军到底来了多少人，目前还不清楚。
但是很显然，叛军不是傻子，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江淮军从临淮出发，调动周围的唐军力量，反过来合围他们。
于是睢阳就成了他们围点打援的那个点。
而趁着江淮军开拔离开了营寨的保护，进行攻击，也是他们必然会选择的一个作战窗口。
“城中军队，还能出战吗？”张巡咬着牙：“我们可否出城一战，策应殿下？”
“恐怕不行。”许远连连摇头：“城中本就只剩下几百士卒，南八带回来的两千多人，也是刚刚鏖战城外不久，如今体力未复，如何能战？”
“这——”
“恐怕，只能看江淮军，看监国殿下的了……”
……
……
艾丽娅杀令狐潮，只用了一个照面。
为什么会有人敢跟她打照面？难道对方没有在叛军里面待过？
用一根长矛，隔着接近两千步，直接将令狐潮穿透倒飞开去，之后的反冲锋就显得轻松多了。
只是人数的差距确实存在，艾丽娅带着中军的数百骑兵凿穿对方的骑兵包围圈之后，没有离开。
因为有步卒被困在包围圈里，看到艾丽娅的照夜玉狮子之后，高声哭喊‘殿下难道要弃我们而去吗’的话。
艾丽娅直接率军再度杀了回去，来回穿插了三次，把受伤的士卒推上自己的马，亲自率军步战杀出。
步军对骑兵，还是叛军的精锐骑兵，这场绞杀战打得异常血腥艰难。
两万五千江淮军，最后付出了差不多二比一的代价，才把叛军骑兵绞杀殆尽。
就这还是对方穿插到后军里面，没办法提起马速的前提下。
倘若在开阔平原打，那么这场仗极有可能演变成潼关一役的翻版。
可是对方有胡人骑军，艾丽娅这个时候可没有天策精骑了。
厮杀持续了一个多时辰，艾丽娅提着一柄大枪杀得周遭几乎无人了，这才停下。
曹雪阳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，见状知道她已然‘力竭’了，赶紧过来搀扶。
“我没事，只是我需要休息一日。”艾丽娅的头发逐渐从银白恢复成金色：“找个人代我稳定军心。”
说罢艾丽娅抬手一指：“就她。”
曹雪阳抬眼一看，远处正在带着一队精锐厮杀的，不是长孙忘情是谁？
苍云玄甲步战惊人，长孙忘情作为苍云军统率，一柄斩马刀使出来颇有陌刀将的风范。
身后的一队刀盾手更是舍弃了盾牌，双手持刀，如墙而进，叛军阻挡者人马俱碎。
艾丽娅把手里的大枪插在地上，闭目片刻，而后重新睁开眼睛，已然是金发碧眼姿态。
曹雪阳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模样变化代表着什么。
金发碧眼，是寻常的李虫娘——深宫之中清修半生至今的李虫娘。
金发金眸，是非战姿态的李虫娘——运筹帷幄，霸气十足的大唐监国。
而银发金眸，银鞍白马的，就是勇武无敌，武道外景先天的战神长安公主了……
长孙忘情带着麾下杀过来，心悦诚服地拱手跪地：“末将苍云军长孙忘情，拜见监国殿下！”
李虫娘瞪着茫然的眼睛，像是小兽一样望着周遭的环境，战战兢兢不敢出声。
曹雪阳扯下身后披风，将李虫娘一裹：“殿下乏了，清扫战场——忘情，跟我来！”
“……？”
……
……
大战至此基本结束，来瑱鸣金收兵，收拢部属。
相比起来，他对这样的战果非常满意——江淮军只是未曾见过大战的新兵，而对方明显是叛军精锐。
八千步卒，两千骑兵，换对方足足一军精骑，这战果放到哪里都可以算是大胜了。
但是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，因为两封从江淮转折了一圈赶过来的军情，让他脸上再现阴霾。
“你们打扫战场，我去见殿下！”
看着手里的军报，来瑱手都在抖。
营帐之中，李虫娘正在当鹌鹑，曹雪阳和稍稍知晓内情之后的长孙忘情挡在营帐之外。
可是两人看到军情之后，一合计，曹雪阳还是进来把艾丽娅再度唤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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