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94-大战将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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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比起李亨来说，李豫其实算是一个公认的中材之主。
最重要的贡献，就是他在位的时候，平息了安史之乱。
但是在他当皇帝的时候，做得不够好，也是个不争的事实。
史书对他很宽容，觉得这件事情不怪他，因为他登基的时候是被李辅国等人‘送’上去的。
既没有根基，也没有帮助，反而依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架空了权宦，夺回了权柄，这已经很好了。
在正史里，他这个唐代宗，早年指挥了平叛战争，收复了两都，即位后平定了安、史之乱。
虽然由于决策失误，任用安、史旧将分帅河北。
加上国力不足以平定跋扈的藩帅，遂姑息养奸。
最后直接促成了河北三镇独立割据的局面，为后来的藩镇势大甚至是五代十国军阀割据埋下隐患。
同时他优宠宦官，导致了权宦的诞生，但又能惩治作恶多端的大宦官，没有出现宦官之祸。
总得来说，他在位十八年，内忧外患连绵不断。
但他信用刘晏与郭子仪，艰难地维持其统治地位，大唐还算稳定。
而且相比起李亨，李豫对待诸如郭子仪之类的功臣，确实算得上宽厚。
正史里，为笼络重臣郭子仪，李豫将自己的女儿升平公主嫁给了郭子仪的儿子郭暧，从而君臣成了儿女亲家。
一次小两口闹别扭，升平公主自恃金枝玉叶，羞辱郭暧。
郭暧气得不择言，脱口说：“你倚仗你的父亲是天子吗？我父还不愿为天子呢！”
升平公主闻言，入宫向李豫告状，说郭子仪意图谋反。
得到的回答，却是李豫的自嘲：“这是你不知道了，确实如此，假使他要做皇帝，天下难道还是你家所有吗？”
郭子仪闻讯，把郭暧关起来，自己急忙入宫请罪。
李豫反安慰他说：“不痴不聋，不做家翁，儿女闺房之间的事情，哪里值得听呢。”
郭子仪回府后，将郭暧责杖了一顿，算是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。
后来的戏剧著名剧目《醉打金枝》便是根据此事改编的。
艾丽娅可以容忍李亨，除了所谓的好圣孙之外，那就是他的几个儿子都比他强，可以用。
建宁王李倓已经被‘赐死’那就算了，而且他也确实不是嫡长。
广平王李豫，指挥作战确实不行，但是当个宽厚的后勤皇帝还是可以的。
打仗艾丽娅自己就能做，当皇帝，她其实也可以。
但是一个忙于打仗的马上皇帝，如今的大唐承受不起！
回到长安之后，艾丽娅入住兴庆宫，并且将李豫也招来，让他住在了东宫。
这就是确认了他的太子位，尽管李虫娘是监国而不是皇帝，但是如今的长安，她说了算！
李豫甚至见到了杨贵妃，这个发现让他大惊失色。
杨贵妃要是没有死，那么岂不是代表李隆基还有可能和自己父亲之间起龃龉？
要知道在马嵬兵变，杨贵妃其实并不是什么红颜祸水，而是一个标准的政治符号。
但是在大殿之上，在那张空置的龙椅面前，李虫娘却只是告诉李豫。
为君之道，不只是制衡，还有另外一种方式，不过她不会直接告诉他，而是要他自己学。
四十岁的未来储君，向一个二十多岁的清修半生的女人，学当皇帝。
换了别人，李豫自会发笑。
然而在大殿里，看着那在文武百官最前面安坐绣塌，却让身后的龙椅都失去光彩的大唐监国。
他又不得不承认，哪怕仅仅只是威仪，李虫娘也胜过自己父亲李亨太多。
“广平王——”
“儿臣在。”
把心神从之前窥见宫中杨贵妃和李虫娘的语重心长之中抽离出来，李豫迈步出列，拱手行礼。
“你为监军，随军出征，一切事宜听从行军大总管郭子仪指挥，可有异议？”
“儿臣谨遵令旨！”
李亨给李虫娘的，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权。
这是虚衔，真正的行军指挥需要统帅来执掌帅印，艾丽娅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郭子仪。
广平王李豫为监军，这样的话倒是不用等李亨再搞个宦官过来膈应人。
“那明日，诸般事宜你们自决，我为你们擂鼓。”一袭袍服的李虫娘甩开大袖：“我乏了，都退下吧。”
旁边的程元振扯开嗓子：“百官——退下——”
广平王李豫也打算退下，他弓着身子往后退，却被艾丽娅叫住。
长安城的文武百官都退下了，李豫看着光影斑驳之间显得空旷的兴庆宫大殿，有点恍惚。
艾丽娅单手撑着额头，似乎是有些隐约的头痛。
“过来。”
“……母亲。”
“看到后面这张椅子了吗？坐上去。”
“儿臣——”李豫看着那张龙椅，喉咙滚了滚，一时失声。
“椅子”这种东西在西晋之前是没有的，之前的古人都是席地而坐。
后来在西晋时期，胡人的“胡床”传入了中原地区，继而经过不断的改进，变成了椅子。
在隋唐时期，椅子在权贵之间流行了起来，宋代开始普遍使用。
而据现有的记载，龙椅最先出现于唐朝郎余令《历代帝王像》中。
唐太宗李世民所坐的椅子扶手、椅子背部都雕刻了些龙型。
上面铺设软垫、靠背，为的是让皇上坐的舒服一点。
现在李隆基这张椅子也一样，和后世那种浮夸的龙椅比起来，只能说算是御座。
但它所代表的，是至高无上的皇权！
李虫娘如今在天下间，呈现极致的口碑两极分化。
在民间，她神勇无比，重情重义，忠君爱民，兄友弟恭。
为了李隆基和李亨，她甘愿镇守长安，为了永王李璘，她可以轻骑下江南。
但是在李唐宗室——确切地说是在李亨一方的宗室看来，李虫娘对于皇权可谓是极度轻蔑。
最简单的例子，就是她几乎不听从任何李亨朝廷发出的指令。
无论是擅自离开长安，亦或者是如今的直接抢夺兵权，都昭示了她的‘勃勃野心’。
可是她却要李亨将长子过继给自己，这种举动实在是又不像当初想要临朝称制的武则天。
李豫看不明白，他能做的，就是像他父亲李亨一样，在李隆基的面前谨小慎微。
李隆基打压自己的儿子，是真的会要了儿子的命的。
李亨打压儿子，也赐死了建宁王李倓，李豫不得不防。
眼见李虫娘抬眸望来，那睁开的金色眸子没有喜悲，湛湛然如同神明，光耀殿堂。
李豫后背一紧，直接拜伏在地：“儿臣失仪——请母亲恕罪！”
汗几乎是瞬间就浸湿了后背，李豫咬着牙，不敢抬头直视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姑姑。
她拥有和年龄截然不同的威势，甚至都不似人间红尘客，而是如同神明降世。
一双手伸过来，按住他的肩膀，而后将他硬生生提起来。
艾丽娅扶着他，将他按在了龙椅上：“我要告诉你的是，这个位置，也就那样。”
李豫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想要起身，却被艾丽娅用力压住。
宦官和内侍全都低着头，不敢看这位阔别一些时日的大唐监国，如今又做出惊人举动。
程元振阴恻恻地瞥过周遭的内侍，打定主意，待会儿如果有人嚼舌根，他就把人沉到井里去！
“你叫我一声母亲，我知道你心不甘情不愿，但是没关系。”
李虫娘走到他身后，按着他的肩膀：“往外看，你看到了什么？”
往外看有什么？
外面有兴庆宫的宫墙，有红墙金瓦，有万里高天。
“外面，是大唐的江山——你坐在这里，曾经大唐的皇帝也坐在这里，但是大唐必须要存在，大唐的皇帝才能够安坐，他最小的声音，也如同雷霆，整个大唐乃至于整个天下，无人胆敢违逆，他再小的愤怒，那也是能够让天下动荡的君威，孩子……我叫你一声孩子，以后你坐稳了江山，哪怕是我，你都可以杀，可是你不能坐视大唐被毁掉，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唐的子民受苦死去……只要你能够稳得住，这个位置就是你的，这个江山也是你的。”
李豫眼神稍显涣散，浑然不觉艾丽娅的眼眸闪耀着璀璨的金光。
她当然不是给李豫灌输‘就连我你也可以杀’的概念，她只是要让李豫明白，有大唐，才有大唐皇帝。
好片刻之后，李豫似乎安稳了下来，呼吸也变得平静。
艾丽娅松开手，走下台阶，背对着李豫走向宫殿的大门。
李豫起身下拜，其他的宦官内侍也纷纷下拜——
“儿臣恭送母亲！”
“行了，去忙吧，都去做事，叛军会惊慌一天两天，不可能怕一辈子，还是要打一场才行。”
“儿臣遵旨！”
……
……
翌日，长安城外唐军大营之中，军容鼎盛。
郭子仪登坛拜帅之后，遂升坐帅帐，分兵派将。
金盔金甲，大红战袍的郭子仪端坐于帅案之后，监军广平王李豫怀捧天子旌节，坐于上垂手。
其余数十员将领在帅帐两厢赳赳而立，个个精神抖擞，斗志昂扬。
李虫娘回到长安，最受鼓舞的其实并非是长安百姓，而是大唐联军。
和回纥骑兵那种畏惧不同，大唐自己的军队，在得知河南平叛之后兴奋异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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