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87.5-长安,李亨,长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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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亨是政治生物,李隆基也是。
  但是和李亨不同,李隆基毕竟曾经切实地执掌过大权,做过皇帝。
  大唐的皇帝,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人,没有之一。
  万王之王的冠冕加诸于身,当年的李隆基,是真正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的。
  在某种程度上,正因为经历过,所以才知道那种权柄的可贵——以及其依托于什么。
  李隆基的公心,即便只是在这一刻,也确实存在过。
  李隆基既担⼼回京引发⽗⼦政治冲突,甚⾄顾虑性命之忧。
  也操⼼⽗⼦争位的冲突会搅乱⼤唐政局,破坏平叛⼤局。
  公⼼和私⼼搅在⼀起,增加了此事的复杂性,他没有回复李亨的第一份信,理所当然。
  李泌知道这个道理,甚至李亨自己也知道,但他还是试探了。
  毕竟让李亨放⼼不下的是,李隆基⻓期在蜀等同于另⽴中央。
  太上皇是曾经名正言顺登基的天子,御极已久,如今在蜀中,形成了与⻓安相游离的第⼆政治中⼼。
  甚至和东奔西走的李虫娘不同,太上皇身边是有一整个文官班底的,那是曾经从长安带出去的班子。
  他能够给李亨派遣四个宰相,就能够有更多的宰相,李亨受不了这个。
  现在趁着回归⻓安的政治利好,⾃⼰的皇位愈加稳固。
  让太上皇回銮,放在⾃⼰眼⽪底下,他的皇位才坐得安⼼。
  但是李泌不认为回归长安算是李亨的政治利好,长安是大唐的国都,可却也是长安公主的‘封地’来着。
  信任的建立尤为艰难,相比起他这个曾经被遮道请留的太子,长安的民众,似乎更愿意相信长安公主。
  至于说女子登基什么的——李唐宗室从武周女皇手中拿回政权,至今也不过两代人而已。
  好在如李泌所料,李隆基收到第⼆份奏表后,似乎松了口气。
  史书记录是『乃⼤喜,命⻝作乐,下诰定⾏⽇』。
  很显然那,李隆基知道复辟皇权已不现实,徒增烦恼。
  毕竟在永王李璘在江淮四道的动作,被自己的好女儿李虫娘只用了一昼夜就平息之后,他就失去了压制李亨的力量。
  永王李璘会听他的,但是很显然李虫娘不会,她有着更为坚定的想法。
  李隆基想过给她也派遣宰相,可是没等诏书到达长安,长安公主就已经去了江淮。
  等到信使抵达江淮的时候,长安公主已经率军北上,收复河南去了。
  高适见到了那个信使,没有人知道他和那个信使说了什么,但是信使当即收起诏书返回。
  李隆基见到那个信使之后,对方说高适的表现,大抵是对李隆基充满了愧疚,面蜀中长拜不起。
  但愧疚是一时的,选择才是真实的,毫无疑问,一方节度使,大唐政治成就最高的诗人,选择了李虫娘。
  李隆基于是乎短暂地认命了……
  与其为了皇位与李亨纠缠不清乃⾄交恶,还不如⽴⾜于太上皇的政治地位进⾏博弈。
  这样才可保得平安、尊严及部分政治空间,甚至未来还有别的可能。
  第二封信的回复很快抵达,李泌这件事办得让李亨遂⼼如意,越发开心了。
  虽然局势并不利于他,但是起码也不会更坏,大唐还在,国都也在,如今皇帝的位置,仍然在。
  有那么一瞬间,李亨甚至觉得,只要自己和父皇回到长安,那么任由李虫娘东奔西走平叛,也无所谓。
  她倘若不是想要造反的话,充其量在平叛之后,只是个功高盖世的公主罢了。
  确切地说——功高盖世,然后被送去和亲的公主。
  李泌和李亨交流之后,对他这种想法没有给出任何回复。
  但李泌觉得既然已经回归长安了,意味着大唐朝廷将会重新回到正轨。
  ⾃⼰出⼭有成,也到了激流勇退之时,于是他突然向李亨请辞。
  “⾂报答了陛下的恩遇,现在到了再度归隐的时候了。”
  李亨毫⽆⼼理预期,惊诧不已,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总参谋为什么要离开。
  他是真的能够和李泌说实话的,毕竟李泌是他的核心谋士。
  他反问李泌:“朕与先⽣忧患与共有⼀段时⽇了,如今刚刚才可以共富贵,先⽣怎么就⾛了呢?”
  我们才刚回到长安,回到国都,大唐的花花世界如今刚刚进入我们手中。
  以后我是皇帝,你就是我的李林甫,杨国忠,你为什么要走呢?
  李亨自认为是可以跟人共富贵的。
  事实上纵观历史,或许李亨软弱无能,或许可以说他优柔寡断。
  但是李亨确实没有像是他父亲李隆基一样,对手下的大臣将领生杀由断,刻薄寡恩。
  甚至可以说宽容得过分——像是史思明这种叛军的核心将领,他都能够接纳宽恕。
  只是强者的退让才是宽恕,弱者的退让和过分宽容,就成了软弱,
  李泌大抵知晓李亨的为人确实如此,但是他的态度依旧坚决。
  “⾂有五条不可留的理由,愿陛下准许⾂离开,让⾂免于⼀死。”
  “五条?”李亨愈发错愕了,他没想到李泌离开的理由这么多。
  接着李泌就⼀⼀说出自己要离开的理由。
  “⾂遇陛下太早,陛下任⾂太重,宠⾂太深,⾂功太⾼,迹太奇,此其所以不可留也。”
  李泌早在李亨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,就已经和他认识,只是后来因为杨国忠打压,没有出仕。
  在李泌后来投奔灵武的时候,李亨甚至一度想要让李泌从白身直接成宰相。
  即便李泌一再推辞,也依旧是配紫鱼袋,待遇隆重位同宰相。
  而且李亨对他算是言听计从——除了最重要的大事不听——但一就算是极度信任了。
  李泌认为自己功劳太高,很显然不是战功,而是从龙之功,把李亨推上了皇帝的位置。
  在历史上,李泌是要在香积寺之战之后,唐军收复长安了,他才请辞。
  那个时候的他还有收复国都的功劳,是货真价实的功劳太高。
  而现在,则明显是推辞,李亨也感觉出来了,欲以困倦为由搁置李泌的请辞。
  这是皇帝经常用的方式,只要身为裁判的皇帝不愿意谈,那么有些事情就会被无限搁置。
  但李泌却不依不饶,抓着李亨的袖子不放。
  “陛下今⽇与⾂在同⼀卧榻,这么私密的场合尚且不同意⾂的请求,何况他⽇在御案之前?”
  很显然,他比李亨自己更了解李亨的性格,优柔寡断,不仅仅是优柔,还有寡断。
  “陛下不让⾂归隐,就是杀⾂!”
  李亨对于李泌的反应,可谓是痛⼼疾⾸。
  “没想到先⽣会如此疑朕,朕这样的⼈⼜怎么可能会伤害先⽣呢?”
  他甚至落下泪来:“莫⾮先⽣将朕当成了勾践那种对功⾂刻薄寡恩的君王?”
  “正因陛下尚未杀⾂,⾂才能提出请求,若真到了那⼀天,⾂哪还有机会说话?”
  李泌连忙解释,他之所以要离开,不是因为李亨会杀他——会也不能这么说。
  “杀⾂者⾮陛下也,⽽是⾂⽅才说的五条‘不可留’。”
  “这……”
  “陛下待⾂⼀向如此恩遇,⾂有些事尚且不敢⾔,天下⼤定之后,⾂就更不敢说什么了。”
  李亨沉吟不语良久,他想了想,觉得有些事情可以谈。
  “先⽣说的,是朕没有听从你的北伐之谋吧?”
  李泌的北伐谋略,和郭子仪、艾丽娅的谋略类似。
  都是先打范阳,截断叛军的退路,然后拉长战线,消灭叛军的有生力量。
  而李亨则固执地想要总决战,在灵武没有兵马的时候想要总决战,到了凤翔更是让房琯出战。
  即便是损兵折将,把灵武积攒的新家底都填了进去,如今依旧想要回长安之后,毕其功于洛阳一役。
  李泌叹了口气,说不是,这才道出了他对李亨的最后进谏。
  首先,他⼒陈建宁王李倓被杀是冤案。
  而且以武则天之⼦李贤的《⻩台⽠辞》为例,劝告李亨以史为鉴,不要⼀错再错。
  不要继冤杀建宁王之后,再纵容身边⼈对⼴平王不利。
  所谓“⻩台之⽠,何堪再摘”,就是这个道理。
  李泌这番话的背景是,李亨宠幸张良娣,甚至有立对方为皇后的意思。
  而李泌看来,这位未来的张皇后很有政治野⼼。
  她现在与李辅国勾结,先是除掉了建宁王,等到成为皇后,自然也会想对⼴平王下⼿。
  毕竟广平王是李亨的长子,却不是她的孩子,她贵为皇后之后,自然会为⾃⼰⼉⼦夺嫡做准备。
  当然,李泌⾔语中刻意撇清了李亨在其中的责任,没有说李倓之死,是李亨忌惮儿子。
  李亨再度陷入沉默,他没想到就连自己最信任的总参谋,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离开自己。
  事实上,李泌的归隐既是因为李亨,也是与忌惮张良娣和李辅国谋害——这三个人加起来,很可怕。
  他毕竟是深谙道家出世保身之道的⾼⼈,要不然当初也不可能从杨国忠手底下全身而退。
  要知道就连李林甫、当时还是太子的李亨,都被杨国忠的无底线政治倾轧弄得喘不过气来。
  更别提诸如哥舒翰之类的军集团首脑——潼关失陷,十八万大军的败亡,只不过是杨国忠轻飘飘几句话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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